【正文】"叮咚——"
　　我站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，深吸一口气，按响了门铃。这是我作为班主任的第一次家访，对象是我们班最特别的学生——小北。
　　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却迟迟没有人开门。我又按了一次门铃，这次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。
　　"谁、谁啊？"门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。
　　"小北，是李老师。"我轻声说。
　　门开了一条缝，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。小北的眼睛很大，却总是低垂着，像受惊的小鹿。他犹豫了一下，才把门完全打开。
　　"老师好。"他小声说，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。
　　我跟着小北走进客厅，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住了。客厅里堆满了各种纸箱和杂物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。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霉味，墙角结着蛛网，茶几上摆着几个泡面桶。
　　"你...一个人在家吗？"我环顾四周，轻声问道。
　　小北点点头，带我穿过杂乱的客厅，来到他的房间。与客厅的凌乱不同，小北的房间异常整洁。床铺得一丝不苟，书桌上的书本按照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满了奖状，从一年级到现在的三年级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。
　　我在书桌前坐下，小北站在一旁，低着头不说话。我注意到他的校服虽然洗得发白，却干净整洁，连袖口的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。
　　"小北，最近在学校感觉怎么样？"我温和地问。
　　"还、还好。"他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。
　　"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吗？"
　　他摇摇头，手指又开始绞衣角。我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，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　　"你平时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吗？"
　　小北点点头："爸爸工作很忙，经常不在家。我会做饭，会洗衣服，还会收拾房间。"
　　我的心揪了一下。这个才九岁的孩子，本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，却已经学会了独立生活。
　　"老师，您要喝水吗？"小北突然问，"我去给您倒。"
　　不等我回答，他就快步走出房间。我听见厨房传来水声，还有翻找杯子的声音。过了一会儿，他端着一个玻璃杯进来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。
　　"谢谢。"我端起杯子，发现水温刚好，不烫也不凉。杯子上还残留着水渍，显然是他特意擦过的。
　　"小北，"我放下杯子，"你愿意跟老师说说你爸爸吗？"
　　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，手指绞得更紧了。过了好一会儿，他才小声说："爸爸...他很好。就是工作太忙了，经常要出差。他给我留了钱，让我自己买吃的。"
　　"那妈妈呢？"
　　小北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，嘴唇微微发抖。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了问题，正要转移话题，却听见他哽咽着说："妈妈...妈妈不要我们了..."
　　我的心猛地一沉。小北的眼泪无声地滑落，但他很快用手背擦掉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："没关系的，老师。我已经习惯了。爸爸说，男孩子要坚强。"
　　我站起身，轻轻抱住这个瘦小的身躯。他的身体先是僵硬，然后慢慢放松，最后在我怀里轻轻颤抖。我感觉到胸前的衣服被泪水浸湿，但他始终没有发出哭声。
　　那一刻，我明白了为什么小北总是独来独往，为什么他从不参加课外活动，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那么警惕。这个孩子，用整齐的房间、优异的成绩、干净的衣服，筑起了一道保护自己的墙。
　　"小北，"我轻声说，"以后有什么困难，一定要告诉老师，好吗？"
　　他在我怀里点点头，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。我轻轻拍着他的背，看着墙上那些金灿灿的奖状，突然觉得它们那么刺眼。这个孩子，用完美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价值，却把所有的脆弱都藏在心底。
　　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，给小北的房间镀上一层金色。我望着这个整洁得过分的房间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：一定要帮助这个孩子，让他知道，他不需要完美，也可以被爱。